将枪收起,锋利的枪尖上还有点点血滴,落到了脚下贫瘠的红土地里。
阿毛似乎这才回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老半天,才说道:“知节姐姐,你好厉害啊……”
任知节扭过头看他,挑了挑眉:“过奖。”
她回过头,呼出一口气。
阿毛当然不知道她此时握着枪的手心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自当年宛城战败沉入淯水之后,她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动武了,以至于握着枪只感觉飘飘忽忽的,没有什么真实感,她可以独身一人抡着把平常不过的锄头跟隐形鬼拼命,可一旦身旁有了普通人,那种许久没有感受过的责任感又挂在肩头,让她几乎喘不来气。
曾经习以为常的战斗,竟让她感觉到了陌生。
她又攥紧了手中的枪,正想跟阿毛再说些什么好将此时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至一边,便听见赵寡妇在屋里喊了一句:“知节姑娘,阿毛,快来吃完饭了!”
阿毛一听见晚饭,立马蹦跶着进屋了。
任知节愣了愣,便也笑了笑,正要提着枪走进屋去,忽然感觉到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正趴在她的脚背上,她低下头,趴在她脚背上的酒虫儿也正抬着头看她,奶声奶气了“喵”了一声。
她弯下/身子,一手将酒虫儿抱进怀中,自言自语道:“得,你也要吃饭。”
十二台村土地贫瘠,又遭远吕智手下盘剥,以至于全村上下穷得油水都刮不出几两。也是任知节单枪匹马救了全村,所以她昏迷的时候,村民们掏出了自家的宝贝疙瘩,排着队的送给了她。
村头张大嘴送来了一篮子鸡蛋,赵寡妇全给摊成了荷包蛋,一层叠着一层,摞得老高了;张大嘴隔壁的老孙头送来了自家地里仅有的三棵大白菜,给赵寡妇就着村尾徐老头送的半斤肉煮成了猪肉白菜汤,用大陶锅盛了,在桌上的油灯照着,还能瞧见汤里飘着的几点油腥气儿;赵寡妇则割下了自家房梁上的半块腊肉,据说这还是阿毛爹还在的时候猎到的一头野猪,赵寡妇一直没舍得吃,挂屋子里风干了,一挂就是好几年,挂到光屁股婴儿阿毛长成了毛孩子阿毛。
当时正在艰难地把腊肉咽进嘴里的任知节:“……”
赵寡妇又往任知节的陶碗里夹了块厚厚的腊肉,道:“知节姑娘快吃吧,刚醒来身体弱,得补补。”她说着用筷子敲掉了阿毛伸向腊肉的手,笑着道,“看姑娘这么瘦,就得多吃点肉。”
任知节反射性说:“我不瘦呀……”
要不要我脱衣亮亮我的肱二头肌?
赵寡妇眨了眨眼睛:“还不承认,知节姑娘都瘦的没胸了。”
任知节:“……”
怎么换一个世界,这个梗还是存在?
赵寡妇又笑道:“不信我捏捏给你看。”说着,双手伸向了任知节的胸脯。
任知节:“……我信我信!”
怎么换一个世界,差点忘了她爆棚的吸引同性荷尔蒙。
她在赵寡妇的如火热情之下,她埋头吃着难以下咽的腊肉,然后听赵寡妇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他们十二台村村民在古志城主远吕智手下艰难讨生活的故事。
“不过远吕智如此暴虐,为什么你们还不离开这里呢?”任知节用筷子撕扯着坚硬的腊肉,抬头问道,“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也比在十二台村担惊受怕要好得多吧?”
“到哪里不是一样呢?”赵寡妇叹了一口气,“大家守着根过了这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搬得走的,只希望起义军早点打过来才好。”
听赵寡妇又提起起义军,任知节垂着眼,望着桌上飘忽不定的烛影,想了想,轻声问道:“起义军,都是哪些人带领的?”
赵寡妇想了想,道:“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村子离古志城太近了,很多消息都传不到我们耳边来,还是老孙头的孙子原先是远吕智军队里的,后来跟着起义军,他捎过信回来,说的是他跟的是……曹……”她皱眉想了想,“曹丕。”
任知节:“……”
“欸?知节姑娘,是这双筷子用不习惯吗?”赵寡妇惊讶道。
任知节愣了愣,随即笑笑,将被自己掰断的筷子放到一边,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走神就能掰断筷子,真不愧是知节姑娘!”赵寡妇笑着起身,“你等着,我给你拿副新的。”
阿毛在自己娘亲走远之后,才敢又朝菜碗里伸手,他将一片腊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知节姐姐不开心吗?”
任知节笑笑:“没有呀,知节姐姐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人。
既然曹二在这里……
那么,那个人,应当也在的吧。
她这么想着,又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是喜悦,也是害怕。
她从碗里堆得老高的菜的撕下半个荷包蛋,放到了在她脚边喵喵叫的酒虫儿面前,看着小家伙埋头大快朵颐,她笑了笑,道:“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