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岑和你的宅子是在梧桐街上买的?”
秦酌不咸不淡道:“我哪能和他比,他的宅子足有两进,听说是他家里给了不少贴补。就连地契都是有人专门送到他府上去的。我那间瓦房离皇城最远,走路得快一个时辰,你没瞧我能睡在直房就睡直房嘛。”
“再说了,”秦酌又笑,“直房里的蜡烛茶叶都是宫里的不用我掏钱,冬天有炭火,夏天有湖冰,我也是该花花、该省省。”
郁仪被他逗笑了:“你总从牙缝里扣银子,能吃得消吗?”
“当然行了。”秦酌道,“你若有相中的房子,我同你一道去瞧瞧,那起子牙行看人下菜碟,你可别被骗了。”
不少人都渐渐听说了郁仪要置宅子的消息。
永定公主听说郁仪要迁居,一面开心,一面又有些不舍,于是专程跑来问她能不能带她一道去相看。
郁仪怎么敢把她带出宫,勉为其难回绝了之后,又不得不应承她,说等宅子置办齐全了一定请她来温居。
在户部衙门外面偶遇张濯时,他也随口问了她一句:“听说你在看房子,相中哪个了?”
郁仪老实答:“还没有。”
一连好几日,都还没看到没有什么太中意的,不是地势不够平,就是离水井太远。
张濯听罢颔首,神色自若:“再看看,总会有合适的。”
郁仪点头:“多谢张大人。”
张濯的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垂:“穿耳了?”
“对。”郁仪摸了摸漏在外面的两根线头,“太后赏了对耳坠子,如今不想穿也得穿了。”
她晃了晃头,两根丝线也随着她一起晃,看着多了几分顽皮劲儿。
张濯掖着手端详了两番:“改日你去问问孟司记她们,能不能教你些女孩儿的发式。”
“回头再说吧。”郁仪笑道,“我看她们都有钗啊环啊什么的,看得我头都晕了,等闲下来再说吧。”
她扬了扬怀里的书册:“娘娘那边还有事,下官先走了。”
张濯嗯了声,郁仪行了礼向慈宁宫的方向走,一双耳垂上的丝线还翘着,像蜻蜓的一双翅膀扑扇着。
他知道郁仪没把他方才的话听进心里。
前一世她也总说太忙顾不上这些,直到又过了好些年,暮春时郁仪瞧见了几个才进宫的嫔妃,都是十五六的年纪,不由得立在日头下面远远瞧了几眼。
而后笑着对他道:“你说若我像她们这个年岁时,也打扮成这样,不知道好不好看?”
她那时也并不老,穿着朱红的官服威严又庄重,宫里的人都对她又敬又畏,她昂首立在丹墀上,宛若凤凰般高傲不可攀。
她要顾念着自己的身份与姿态,也有着一颗在宦海里磨砺数年,风霜刻骨的心脏。
到底是和十几岁时心境不同了。
张濯知道郁仪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那日也不过是她恰好有感而发,很快也会被她抛却脑后。
可却被张濯牢牢记住了。
经年日久,郁仪的三分遗憾便在他心里成了十分。
他想了想,叫来成椿:“你帮我办一件事。”
*
郁仪买宅子的事一直进展得不大顺利,私下里秦酌都说这京城里的牙行太精明,价格高到天上去,比去年翻了一倍不止,看着都吓人。
郁仪宽慰他说不过就是几间宅子,实在没有好的,她也能在宫里再对付一阵子。
又过了两日,秦酌神神秘秘地告诉郁仪:“梧桐街上的确有一间宅子在卖,而且听说卖主急着出手,价格给得很便宜。”
“哦?”郁仪听着也来了兴趣,“哪一间?"
秦酌报了个位置,郁仪听着就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什么价?”
“六十两。”秦酌压低了嗓音,“老天爷,六十两在梧桐街上买宅子,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价钱。还是我托朋友留意着,才能拾这个漏。你要是信得过我,明天下了我陪你一道看看,若是划算,即刻便能签房契。”
24、乐游曲(三)